《终焉誓约》：B站2021年末最后一款独代游戏是如何翻车的？

2021-12-19

B站年末最后的两款独代游戏，《悠久之树》与《终焉誓约》，开服接连上演翻车惨剧，恶性BUG与临时停服交替上演。

《终焉誓约》的翻车尤其惨烈，说好了12月9日公测正式开启，当日全天炸服，登录困难，侥幸能进入游戏的玩家午后也被逐步踢出，补偿邮件补偿升级邮件一封接一封的发，直到10日午夜服务器也没能开成，邮件里说好的维护多少小时递增补偿多少钻石，后来又设置了封顶，被坊间玩家讥讽为“终焉失约”。

甚至在随后的三天，《终焉誓约》又多次尝试在白天常规时段开服，仍旧没有修复玩家拥挤掉线的BUG，“开服即关服”，“游戏不用你去玩也会不断送你钻石”，官方每天更新维护致歉公告，持续快一周，《终焉誓约》这套操作是可以载入中国游戏行业史册的绝无仅有。

直到12月15日凌晨，《终焉誓约》悄悄发了一个公告，我们半夜两点半会再次尝试开服，但“仍然可能存在一定不稳定因素”，这次总算是开服成功了，玩家自15日清晨逐步可以进入《终焉誓约》创角正常游戏。

侧面确证玩家的某种猜测，《终焉誓约》连日开服失败的可能原因，主要在于运营方的服务器配置无法承接白天开服玩家短时间内涌入的高并发压力，人一多就炸，改到半夜里“公测开启”，才能真的开启。

不同于《悠久之树》的制作方上海光焰网络，是B站投资的一家中小CP，迄今就《悠久之树》独一款产品，《终焉誓约》背后的制作方是来自福建省标志性的互联网上市企业网龙网络，做了快20年网游，企业有自家的地皮与研发基地，规模可能比B站都庞大，好像不应该连服务器并发承压都搞不定。

网龙网络与关联企业天晴数码出品的《幻灵游侠》与《机战》等产品，可以看作是中国最早的自研网游代表，迄今仍然在将一些端游页游产品输出到东南亚、中东与欧洲地区运营。

因此了解网龙背景的某些业内人士听说《终焉誓约》炸服一周连准时开服都不成，第一反应可能都是，演的吧，故意炸服制造话题给玩家发福利是吧，也就是那些小年轻会上当。

网龙网络曾经被称作中国游戏行业的黄埔军校，今天在腾讯天美工作室领军做《王者荣耀》与《重返帝国》的霸总姚晓光，早年就参与制作了网龙天晴的《幻灵游侠》。

中国游戏行业的老年人们大概是很难想象，有一天网龙真的会连一款小小手游的开服都搞不定。

事实上我们很早就知道网龙有在做《终焉誓约》这么个产品，至少2016年就已经立项着手研发了。

在游戏批评看来，《终焉誓约》象征着网龙在游戏业务题材转型的尝试，早在广州三七互娱和君海网络意识到中国的新一代玩家不磕“大翅膀”不氪“御剑飞天”，做《传奇》换皮页游的江西贪玩们面临裁员倒闭危机的多年之前，在网龙内部，可能已经有人意识到网龙的游戏业务需要摆脱对“魔域”这类化石级IP的依赖，手游业务线不能只靠着整套《魔域手游》《口袋魔域》《风暴魔域》《魔域H5》不停把皮换下去。

那么网龙转型，能做什么呢？

答案好像跟三七一样，也许可以尝试一些当下年轻人更喜欢的题材，比方说，二次元。

因此你会在《终焉誓约》身上看到一个自述标签，“番剧级剧情体验”，说的是《终焉誓约》制作了大量精美的剧情过场动画，品质甚至要超出日厂SE同期的手游产品，可能也不输今天《明日方舟》的PV。

“这游戏不做动漫可惜了”。

《终焉誓约》的配音量也是非常惊人，几乎做到了主线全程，且中日双语，“小清水亚美、户松遥、丰崎爱生、子安武人、杉田智和、阿杰、山新、小连杀、刘琮等中日声优联合献声！”

各种大牌，子安武人声线出现的浓度多到了让人怀疑《终焉誓约》项目组是不是有人公款追星。

标准的日系幻想少年漫设定，《终焉誓约》这整个项目给游戏批评的印象就是，制作人主策划当年在网龙内部的立项说明会上一定是跟老板讲了一大堆，出海日本，全球化发行的故事，动画配音美术都往最高规格来做，制作成本过亿的传说一点也不会夸张。

而根据触乐网2019年一篇文章的说法，《终焉誓约》的制作当年是真的得到了日本同业的认可，2018年在Chinajoy曝光之后被日本媒体邀请去东京电玩展分享展示。

日本人看到《终焉誓约》这套三人编组，轮流1V1对决，类似“拳皇”的互相组队援护的半即时技能释放系统，配合华丽的战斗视觉大招演出，肯定是非常惊艳的，迄今多数日产手游都没有摆脱对像素风与Q版大头小人的低成本制作的偏好，只有“手游大厂SE”偶尔会有《终焉誓约》这个规格的复杂战斗动画制作。

就是，你一看，《终焉誓约》这个制作人一定就是老JRPG玩家，精神日本人，做出来的产品比日本人还要日本人，日本游戏媒体的朋友看到你这个演出特别“灵魂契合”。

非常有野心，非常了解传统日系游戏是怎么打动上一代日本玩家的。

不过当时在游戏批评看来，无论《终焉誓约》的制作如何精良，大概是很难在国内市场火起来，手动指令输入半即时卡牌，甚至加上屏幕连点QTE，这一套操作在“传统主机游戏玩家”看来好像是很诱人，但是在移动平台上，缺乏类似《原神》、《战双》这类全即时3D动作游戏说服玩家接受全程手动操控的表现力。无论战斗动画做得再精美，重复的演出一定会让玩家腻味，且上手精通难度过高，很难说服多数手游玩家持续留存。

更根本的问题，《终焉誓约》的立项制作人可能是40岁左右的“中老年二次元”，接受的是《樱花大战》、《勇者斗恶龙》这些产品的熏陶，它不太理解今天以B站游戏玩家为代表的“Z世代二次元”，实际上都是动漫软瑟琴爱好者，不是什么“日系游戏爱好者”，任何一款今天能够在中国市场长销的“二次元产品”，一定都是在卖纸片人老婆，纸片人老公，主流玩家群体完全不CARE你的游戏是做什么背景，讲什么故事，首先老婆一定要瑟，一定要能舔。

《终焉誓约》这么保守传统的日系幻想美术，在日本市场能够激活的，恐怕也是三四十岁与《勇者斗恶龙》“灵魂契合”的男性玩家，放到中国市场那是没救了的，《螺旋境界线》与《苍之骑士团》这类产品在中国活不下去，不是说玩法美术真的没有亮点，实在是“日系传统二次元”能够辐射到的玩家基数，只占“广义二次元”的一小撮，撑不起太大的营收想象。

因此游戏批评2018年初次试玩《终焉誓约》之后的判断是，你这个产品想在中国活下去，美术可能得回去重做一套，玩法上增加指令输入宏记忆供玩家即时调用，降低操作复杂性。否则无论你怎么测试，留存数据一定不好看。

2018年之后很长时间没再看到《终焉誓约》的消息，都以为网龙放弃这个项目了，直到2019年末在触乐看到B站宣布独家代理《终焉誓约》。

“灵魂契合”。

两年后的2021年末，完成版的《终焉誓约》，在进入游戏的头10分钟完整保留了2018年游戏批评曾经体验过的援护战斗教学，同时保留了原本的整套美术。

而在10分钟之后的游戏内容，则完全转换成了类似灵犀互娱《三国志幻想大陆》的“高福利、深养成”模式，《终焉誓约》几乎所有的玩法、活动、公会、养成内容，甚至是各种礼包福利，你都可以在《三国志幻想大陆》找到对应的模块，可以看出至少在去年暑期《三国志幻想大陆》获取明显的商业成功之后，《终焉誓约》经历过一次项目的推倒重做。

对《三幻》的还原真的是非常忠实，连节庆红包雨都没放过。

研发5年，最后9个月的时间把《三国志幻想大陆》重新抄了一遍。

完成版的《终焉誓约》继承了最初能够打动日本游戏媒体的战斗演出玩法，同时又要嫁接《三国志幻想大陆》的数值养成堆叠和自动战斗，这两套系统的相性非常糟糕。

简而言之，《三国志幻想大陆》之所以好玩，是6个武将同时上阵，玩家在早期可以通过搭配武将技能，羁绊组合，调整站位，实现不同的策略搭配，“越战”，用蓝卡邢道荣潘凤都可以吊打金卡桃园三兄弟。

核心是数值养成，但布阵策略肉眼可见有价值有玩点。

而同体系套用到三个角色轮流上阵1V1的《终焉誓约》，一旦完全开启“自动战斗”，完全不考虑角色互相援护与BUFF的施予堆叠，游戏就变成了三人一组“排队枪毙”，玩家异步PVP就是不断自动重放演出动画，互相把对方磨到最后一个人倒下。

如果打不过，你一定就认为是战力数值养成不如对面，到处点一点看看哪个角落里还有红点可以提升战力，绝大多数玩家不会去尝试什么手动操控，也只有少数PVE玩法仍然提供手动援护操作的空间。

如果点完了所有红点还是打不过，那么就要换成今天某些中国游戏厂商喜欢强调的游戏过关方法，让玩家去睡一觉，回来从放置玩法里领资源升级，再试试看能不能打过

“休闲躺赢，挂机不累”。

最初《终焉誓约》想做的是一种非常有挑战性的手动操作策略战斗，需要玩家搭配不同的角色，在战斗中频繁换人，打出组合效果。

而在嫁接《三幻》之后，原本极高成本制作的精美演出就变成了自动战斗里无限重放的动画，很多时候还学《三幻》重要剧情战不能跳过，爬塔战斗不能跳过，必须让玩家把“排队枪毙”一次次看完。

重复坐牢，莫过如是，不知道是哪个天才策划想出来的。

所以《终焉誓约》为什么要嫁接《三幻》呢，在游戏批评看来，就是在反复尝试后，《终焉誓约》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商业模型从“好玩”或“好舔”来留住玩家，2020年终于看到了《三幻》，学起来试试能不能从高福利的维度留住玩家。

炸服六天每个玩家送上五万钻石+60张招募券，实际也说不上如何慷慨吓人，《三国志幻想大陆》原始的运营模版，只要玩家能保持每天最大化活跃，到点打卡活动做全，一周白嫖一两百抽很正常的事情，节日更多，几万白嫖钻石元宝抽卡乱砸不心疼的。

也就是游戏批评此前评价《武林闲侠》之类《剑与远征》LIKE产品时说的，即使你家的游戏再不好玩，只要抽卡券抽卡货币产出足够慷慨，每天做满日常的时长又精巧可控，很多中国玩家会愿意在你家游戏里抽卡养老，把自己作为氪金带服大佬的游戏内容。

而相对运营一年半载，不断自我改造，精简游戏日常时间压力的《三国志幻想大陆》，《终焉誓约》如今的日常操作就显得非常繁琐，很多玩法不仅要手动过关，而且要全程看着打完，大量UI交互也不够流畅，缺乏一键领取，一键配置之类功能。

既然你已经决定把游戏模型改造成《三幻》式的战力堆砌，那么也应该学《三幻》把操作精简优化，不断做到极致。

发展到最后，就是让游戏10倍加速，自己玩自己。

不是太清楚《终焉誓约》是从何时开始变成如此尴尬的一个项目，立项之初没有搞明白国内市场定位用户的真实偏好，后续尝试推倒重做，又片面嫁接换皮别家成功产品的商业模式，完全没考虑好与原初策划系统上的“灵魂不契合”，导致了产品如今的状况。

连日炸服无法开启公测，或许也是某种产品自身对不当嫁接移植排异反应的体现。开发五年，重复推倒重做，制作人员都不知道换了多少班。

这样一个产品，既吸引不了“Z世代二次元”，当然也很难吸引“日系游戏爱好者”，留下的想来就只有被5W钻石+60抽吸引的抽卡蝗虫了。

不断更新致歉公告的《终焉誓约》项目组大概也很有自知之明，“希望玩家至少进游戏把卡抽掉”。

年末经历了《悠久之树》与《终焉誓约》的连续翻车爆雷，B站的游戏业务部门或许要反思，自己这两年派去市场上找产品签产品的都是什么人，会跟这些产品“灵魂契合”，然后在完全没有沟通好项目管控与压力测试的状况下，安排上线商业化运营。

是不是在传说中的自研部门之外，应该专门成立一个运维支撑团队，所有独代项目上线之前，无分CP大小，都过去帮帮手给运维质量把把关。

近两年每逢更新财报，分析人士必谈B站整体营收的去游戏化，曾经占据B站收入80%的游戏业务如今营收贡献已降至30%以下，如何反衬B站其它业务投资布局的成功。

而在游戏批评看来，B站的“去游戏化”实在不是其它业务发展太好，而是游戏业务发展太差了，近两三年除了《公主连结》与《坎公骑冠剑》两款海外代理产品偶有闪光，B站在国内签的产品几乎都是惨败，今年的《机动战姬觉醒》、《刀剑神域黑衣剑士》、《古剑奇谭木语人》，哪一个能够火过三个月？甚至连一个月的流行都难以支撑。

出去乱签产品，签完了又管理不善，B站也许需要考虑对游戏部门再次启动反腐调查了。

而从更大的视域，今天全中国游戏业的“二次元狂热”正在达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你看，“朝夕光年在国内的第一款二次元游戏，今天终于首曝了”，这说的是《雷索纳斯》。